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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可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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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可能

“聽說了嗎?季家老二結婚了!”

“怎麽可能?”

“真的!季家老二來信了,信上說的!”

“什麽時候的事?哪家的女兒?”

“聽說是安南省下面一個小城市的人,一個普通姑娘!”

那就更不可能了!

季家老二什麽人?季司令的小兒子。

要只是如此,還罷了,大家都在一個大院,論家世,總歸是在一個圈子裏。

關鍵是,這小子有能力。

十幾歲的時候,就收服了一幫同齡人。都是一個大院的,誰家小子不是天老大地老二我老三?偏偏就服他。

陳首長當年還笑說這小子是個帶兵當將軍的料。

一句戲言,誰知道這小子後來還真參軍去了,且不過幾年,竟然就當上了營長。

二十多歲的營長,放在什麽時候,都能稱得上一句年輕有為!

只要他後面不跑偏,說不定將來還真能應了陳首長的那句戲言。

眼看著這小子前途遠大、前程似錦,大院裏不少人家就動心了。

這麽一個金龜婿,不扒拉到自家盤子裏,還等啥呢?

女兒、侄女、外甥女……大家扒拉著自家適齡的閨女,勢必要把這小子拿下。

然而,甭管是誰,別說是相親了,這小子見都不見!

二十多歲的大小夥子,在部隊那全是和尚的地方待久了,就不信你會不想娶媳婦。

有人就以探親或者文工團慰問演出等方式,把自家小輩打發過去,試圖給兩人制造機會。結果,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擺在面前,人家扭頭就走。

就是這麽傲一人兒。

現在告訴他們,他娶了一個小地方來的普通姑娘?

開玩笑呢吧?

大院裏絕大多數人都不相信,那些有心和季家結親家的人家就不免上季家打聽消息。

然後他們就得知了更加詳細的信息——

真結婚了。

條件比他們以為的還要差,對方父母就是普通的工人,親戚朋友中也沒有突出的。

那姑娘更差,用一個詞來形容,就是平平無奇。

要知道他們家女兒/侄女/外甥女,有文工團領舞的,有年紀輕輕進外交部的,有同在部隊的,甚至還有上過大學的。

隨便拎出來一個,都不是那姑娘能比的。

結果季家老二誰也看不上,跑去娶一個小地方來的姑娘,聽起來怎麽那麽不真實呢?真的不是中邪了?

有人就說:“中邪不一定,被算計倒有可能。”

“被算計?”

“你們忘了齊大頭的事了?”

“哦——”

說起這人,大家頓時恍然大悟。

齊大頭是齊家的老四,人家本名叫安民,因為頭大,得了這麽一外號。

別看這人外號不好聽,其實人還挺有本事的。齊家那一代就他最出色,齊家對他的期望也最大。

那會t兒,他們那一批陸陸續續都結婚了,就齊大頭遲遲沒定下。齊家一心要給他找個好對象。

誰知道就這麽倒黴,休假期間他去探望戰友,遇到有人落水。齊大頭沒想那麽多,跳下去把人救了上來。

這一救,就被訛上了。

那落水的是個年輕姑娘,這邊齊大頭把人救上來,那邊姑娘的叔伯兄弟就拿著鋤頭扁擔圍了上來,說自家姑娘被毀了清白,不娶不讓走。

在人家的地盤上,敵眾我寡,旁邊還有人以命威脅,不得已,齊大頭只得答應。

明明是做好事,卻被逼著娶了個村姑,就說憋不憋屈吧。

這村姑大字不識一筐,還一心認為“我娘家飯都吃不飽,婆家補貼點怎麽了”,結婚四年,差點沒把齊家給搬空了。

他們家親戚更是不得了,七大姑八大姨,只要沾親帶故,張口閉口我侄女婿/外甥女婿是當官的,親家公是大領導……真就把齊家給坑一臉血。

後來齊大頭被逼得實在沒辦法,寧願背處分也要離婚,離完婚,怕人家糾纏,幹脆申請調去海島。

當年大院裏同一批的孩子,一個季家的,一個齊家的,就他們倆最出色。現在季家老大進了調查部,齊大頭還在千裏之外的海島上摸魚。

知道的人誰不說一聲可惜啊?

現在季家老二又這麽突然娶了一個小地方姑娘,這不妥妥就是第二個齊大頭嗎?

大家往齊大頭的事上一想,突然就覺得事情合理了。

齊大頭當年忍了四年才離婚,不知道季家老二能忍幾年。

“應該不會太久,季司令總不能讓一個‘村姑’影響自家兒子前途……”

“那可說不好,這個‘村姑’要是聰明點,別太作,季家也不好提離婚吧?”

“要是我家孩子,就是被批評,我也要把這門婚事解除了,長痛不如短痛!”

大家一邊議論紛紛,一邊關註著季家的動靜,都覺得有齊大頭的前車之鑒,這門婚事,季家應該不會認。

然而季家卻很平靜。

真是奇怪,難道季家就這麽接受了這個平平無奇的小兒媳婦?

不接受能怎麽辦?婚都結了,依她家老二那個狗脾氣,他要做的事,他們反對也沒用。

更何況,葉婉卿不覺得自家兒子是被逼的。

老二隨信寄回來的還有一張照片,那是一張巴掌大小的黑白照片。

照片上,小姑娘嘴角邊漾起兩個小小的梨渦,笑容燦若朝霞。旁邊的青年偏頭看著她,眉眼之間俱是笑容。不是客套禮貌的笑,也不是聽到什麽好笑的事笑,而是發自內心流露出來的笑容。

就像是陽春三月,天氣晴朗。郊外,藍天,白雲,青草。身邊是你尋覓良久的人,你看著她,心中什麽閑事都沒有,寧靜,滿足。

笑容就是在這個時候流露出來的。

此心安處是吾鄉,葉婉卿看到照片便想到這句話。

都覺得她兒子是被逼的,葉婉卿卻覺得,這場婚姻或許還是她兒子主動的。

她對照片上的姑娘就更好奇了,她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,怎麽就讓她兒子露出這樣的笑容?

葉婉卿在家裏左思右想,還是覺得要去部隊親自看看。

一旁的季司令善意提醒:“你們那個什麽教材搞完了?”

葉婉卿是搞兒童教育的,最近正主持一項關於小學教材編寫工作,一時半刻還真走不開。

她只得把想去探親的心思壓後。

葉婉卿心想,那就等等,等事情忙完,她一定要去看看,剛好那個時候他們應該也已經在部隊安頓好了。

孟秋和季嶼並不知道京城發生的事,那邊收到信的時候,他們已經在火車上了。

這個年代的火車,很擁擠,人多,行李也多。

孟秋和季嶼帶的行李也不少,好在他們坐的是臥鋪,且那間又只有他們兩人,稍微舒服一點。

中途停車,有乘客上車,他們這間也多了一位乘客。

是個二十多歲的男人,見人三分笑,很自來熟。

放行李的時候,包裹太重,他沒放上去,季嶼伸手幫了一把。行李放好,一坐下來,他就掏出雞蛋餅請兩人吃。

季嶼說不用,他們帶了。

男人看看孟秋,又從包裏翻出一包山楂,指指孟秋,對季嶼道:“她是不是暈車?看著臉色不太好,吃點這個,酸的,能舒服點。”

這次季嶼沒有拒絕。

其實孟秋不是暈車,長途旅行本來就很累人,她現在的精力遠不如以前,才坐了一天的火車,就覺得從身到心疲憊,提不起勁兒。

意外的是,吃了兩顆山楂後,竟然真的覺得好受了些。

季嶼見狀,舒了口氣,他向男人道謝。

男人道:“不客氣,俗話說,百年修得同船渡,千年修得共枕眠,咱們能在同一個車廂遇見,就是有緣!”

又問:“夠了嗎?還要不要?我這次去的地方,別的不多,就這東西多。我帶回來半口袋呢。”

孟秋他們的行程才走了一半,至少還要坐一天的車。擔心孟秋後面還會不舒服,季嶼沒有客氣,向他又要了一包。

中午到飯點,季嶼要了三份飯,給男人捎帶了一份。

男人美滋滋:“嘿嘿這怎麽好意思……我就不跟你們客氣了哈。”

一頓飯吃完,得知他們也是到臨陽,男人便更覺得親近了:“我也是到臨陽!臨陽卷煙廠知道嗎?我就是卷煙廠的,采購!我叫王平,這次是出來出差的……”

聽到他是采購,季嶼眉頭微挑。

他和孟秋說過部隊在山裏,地方偏僻,買東西不方便,不算是假話。臨陽也確實是個小地方,甚至比不上江州。

但這些對於一個常年在外面跑的采購來說,就不算限制了。

互通了姓名之後,三人漸漸熟悉了,孟秋見王平時時刻刻包不離身,且不是公文包那樣大小的包,而是一個斜挎包,裏面不知道裝的什麽,方方正正,鼓鼓囊囊,看起來還有些份量,不由好奇。

“王同志,你這包裏裝的什麽東西?”

“嘿嘿,我這裏頭裝的可是個寶貝!”王平笑著說,伸手欲拍,等落到包上,卻成了撫摸。

看起來對包裏的東西十分愛惜。

孟秋就更加好奇了,王平也不賣關子,他將包打開,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件東西,放在桌上,原來是一個收音機。

磚頭大小,外殼以紅黑二色為主,前面是金屬度盤,下面有金屬拉網,正中間鑲嵌著一個紅旗樣式的商標,紅旗采用琺瑯鎦金工藝,在燈光下,熠熠生輝。

“好看吧?紅旗牌的!”

“咱們國家送外賓就是這個牌子!”

“上下四個喇叭,聲音宏亮又動聽,中波短波的頻道都能收聽,比其他收音機多了好幾個頻道呢……”

“這個牌子的收音機特別緊俏,臨陽都沒有,我特地繞了一趟滬市買的……”

見孟秋盯著收音機,一動不動,王平以為她是羨慕,越發高興地炫耀起來。

季嶼卻發現不對,他低頭靠近,見她瞪圓了眼睛,仿佛看到了很驚異的東西,朝她視線的方向看了看,什麽也沒有,心下疑惑,小心地叫了兩聲:“孟秋?孟秋?”

“……啊?”

“怎麽了?身體不舒服?”季嶼問。

孟秋慢半拍地搖頭:“沒有,就是……有些累……”

“那再躺會兒?”

“好。”

孟秋躺在床上,翻了個身,面朝裏。季嶼給她蓋上被子,看著閉上眼睛的人,眉頭慢慢皺了起來。

半個小時前,她才睡醒,這兩天她沒精神,卻並不嗜睡。

閉上眼睛的孟秋沒有睡著,她相信,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,遇到這樣的事,也沒辦法立即入睡。

就在剛剛,在王同志拿出收音機的那一瞬間,她的腦子裏突然蹦出一道聲音。

“叮,心閱系統是否安裝?”

在她因過於驚訝沒及時回應的短暫時間裏,三秒一次的聲音逐漸變成了一秒一次,再之後是一秒三次。

就像有人站在你面前說:“老子問你安不安裝?安不安裝?安不安裝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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